森林体验师许文峰的工作之一,就是教你“撸”它们——
假设看到毛毛虫趴在叶子上,先把叶子摘下来。
用小木棍试探,看它掉不掉毛。
不掉毛,就可以用手掌顺着毛的方向,就像捋头发那样“撸”它的背。
“你就会知道,其实啥事都没有。其实,我们对自然认识得有点少。”
△ 文峰朋友圈里的毛毛虫
文峰的家,就在离太阳河公园12公里的倚象镇营盘山村。资料显示,这附近记录了我国最后一批野生犀牛的踪影,也曾经是野象的栖息地。
小时候闯林子找药材,父亲是文峰的向导。“有一些虫子,我们小时候见过,但现在看不到”,文峰的语气里,有遗憾,也有期待。
这些年,野象回来了。“以前两三年来一次,后来年年来,前两天就在我家附近。”
豺狗回来了。“去年回来的,高清摄像发现了。”
曾经离开家乡的他,因为这个公园,也回到家乡扎了根。文峰期待,十年后的这里,能像老人们记忆中的那样,“云彩一黑就下雨”——这需要更大的湿度和更高的植被覆盖率。
在中国,自然保护地占陆域国土面积的比例,已经达到18%,提前实现了联合国《生物多样性公约》的“爱知目标”。文峰的小世界,就是这18%的一部分。
这一路上,他跟我们念叨个不停:这儿是长臂猿保护站、那儿是黑熊保护站,北边的无量山、哀牢山更厉害,是世界级的“天然物种基因库”……
他还很自豪,自己6岁的女儿,最爱的是虫子。
文峰常常和女儿说,环境好了,那些爸爸小时候见过,但你没见过的虫子,可能还会回来。
5岁的小甫,坐在教室里,不时看看窗外。
高年级的哥哥姐姐告诉他,对面的山头,常会有觅食的野象。大家会跑到操场看看,隔着围墙,距离不过几百米。
这里是云南普洱,小甫住的镇子,叫倚象镇。村里的老人说,过去常有野象出没,这儿叫“野象镇”,后来象一度没了踪影。这些年,它们再次归来。
对老人们来说,野象是旧相识;
对于小甫和同学们来说,野象是伴随长大的风景;
对于那些当家的中年人来说,野象是闯入者。
他们和野象朝夕相处的生活,因为那群北上又南归的“网红”象群,进入了更多人的视野。
“人与自然和谐共生”。10月11日至15日,在象群的北上终点昆明,联合国《生物多样性公约》第十五次缔约方大会(cop15)即将举行。央视新闻记者庄胜春邀请来自美国的视频博主郭杰瑞,一起来到普洱,看看和野象“共生”要付出什么样的辛苦,又有着什么样的智慧。巡象员、“大象食堂”的管理员和种植员、保护区的森林体验师,还有“人象谈判师”、小甫一家人将一一登场。
今天,老邱带我们去巡象。
天刚亮,老邱就出门了。他得赶在乡亲们下地干活儿前,搞清楚大象在哪里,要往哪里去,把预警的信息发给大家。
早上这次巡象,少说得走一个半小时。下午四、五点村民们收工前,老邱还要巡一次。如果象群靠近村子,或有独象进村,老邱就要发出紧急预警,夜里也得盯着。
走过一个小泥塘,两边都有象脚印。“昨晚它们就在这,喏,它是这么跨着喝水的”,说着,老邱一脚踩一个脚印跨着泥塘,和我们学大象喝水的样子。
带着我们,老邱不敢走太深。他被大象追过四次。“耳朵一招,那就是它要过来了”,老邱把双手放在耳边:“你得赶紧跑”。
“你跑得快吗?”杰瑞问。
老邱一拧脖子,“反正一般人跑不赢我。”他从背后推着杰瑞爬上一个小山坡。老邱今年58岁,走起山路,像是18岁。
老邱巡象时,背一个黑色的单肩包,里面装着望远镜、gps,还有一沓保险定损单。谁的庄稼被象吃了毁了?怎么赔付?咖啡多少钱?茶叶多少钱?三年以上多少钱?挂了果的多少钱……他分门别类,连棵数都数清楚。
2014年,云南省实现野生动物肇事补偿全覆盖,保费由政府支付。老邱指着眼前一片倒伏的玉米地,“这就是‘老象’刚踩的,每个人的我都要记清楚,就是这补偿标准,可以再提一提。”
老邱,全名邱贤昌,云南省普洱市思茅区六顺镇官房村村民。自家地里水稻、咖啡、茶叶、桉树、鱼塘加起来有几十亩。闲来上山采来野蜂蜜,一年也能卖万把块钱。两个儿子都在城里工作,不同意他巡象,辛苦,又太危险。
但他一干就是四年。“这四年,村里没再出过大象伤人的事儿。只要我身体搞得赢,我可以一直做。”
普洱市思茅区,是近20年来野生亚洲象回归的栖息地之一,常年有一百多头象在境内活动。老邱告诉我们,几乎每一个村子,都有一名巡象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