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花500亿游资，高调造车的宝能投资集团董事长姚振华，有两个鲜明的标签，一个是“野蛮人”，一个是“知识分子”。第一个标签来自2015年的“万宝之争”。当年，姚振华怀揣400亿元吞下一头大象，被万科集团创始人王石质疑“投资股票，恶意收购”。王石愤怒地指责他是野蛮人。
赢得“万宝之争”后，姚振华一心“务实”，以证明自己是“一个脚踏实地做一切事情的知识分子”。于是，2017年，姚振华带着从万科赚来的589亿进入汽车行业，开启了宝能集团有史以来最大的一次转型。
宝西安工厂的墙上贴着“发展实业，回报社会”。来源:未来汽车日报
用钱迅速堆起来的宝能车，和它的主人一样，骨子里有“野蛮人”的气息。
在入局之初，宝能汽车花了很多钱，野蛮扩张。为了快速提升员工规模，从2019年到2020年，宝能汽车在短短两年内将员工人数从3000人扩充至23000人；同时，宝能运用“买买买”方式完成了多项收购，在全国多个城市布局整车制造基地。
在宝能汽车内部，姚振华是绝对的主人，几乎每一个细节都要过问。“(宝能汽车)内部决策过程很长。50万以上的单子要经过姚振华审批才能签字，从下属部门传到姚振华手里最多需要20个人签字。”一位前宝能汽车营销员工至今还记得宝能繁琐冗长的审批流程。
看来姚振华对造车是极其认真的。但不管姚振华怎么关心，事情并没有如他所料。这个以投资和房产起家的跨界玩家，如今笼罩在组织动荡和资金链告急的阴霾中，难以分清方向。
“宝能没有钱，大部分员工都拖欠半年以上。目前宝能汽车的员工人数在2000人左右。”有宝能汽车内部员工透露，大家甚至要排队“与宝能汽车的劳动仲裁已经排到明年了”。
和宝能合作的供应商也惨了。“Xi安基地无法开工，因为无法向供应商付款，供应商拒绝继续与宝能合作。"
宝能汽车似乎离倒闭只有一步之遥。
高管都出去“赚钱”了
“宝能汽车只剩最后一口气了。”一位宝能汽车的在职员工如此形容。
2021年大规模裁员后，宝能汽车员工数量锐减。“2021年初，宝能发生经济危机，拖欠员工工资，停缴社保基金。去年很多人主动离职。“据上述员工透露，2020年底，宝能汽车共有员工2.3万人，现在只有2000多人，其中财务、行政、人事等职能部门和采购部门的员工占大多数。
剩下的人就没心思努力了，钓鱼成了大家的默契。
“今年上半年，宝能汽车只给我们发了两个月的工资。虽然每个员工都带着KPI，但是如果工资发放不完全，没有人会认真工作。"
"发不出工资时，每个人都充满了愤怒。"所以HR部门对集体钓鱼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人愿意在这种情况下与他人发生冲突。"
宝能汽车深圳总部已经基本瘫痪。
一位宝能深圳总部员工透露，总部没有高层领导的迹象。“听说他们是被派去投资的。”大家都希望领导能带点钱回来，所以这两千多员工还在坚守最后的阵地。
大约一个月前，深圳总部集团直接领导与上述宝能员工所在部门进行了一次小范围的沟通会。领导答应还一部分工资，一次性付清拖欠的社保和公积金。
“但是领导也表态了，如果你现在去仲裁，就拿不到工资了。”
更多的人不想留下来，不想花时间，于是走上了艰难的付费之路。
由于宝能拖欠工资，员工无法纳税。来源:照片由受访者提供
“深圳龙华区申请劳动仲裁的有3000人左右，开庭日期已经定在明年。”今年5月申请劳动仲裁的前宝能汽车员工告诉未来汽车日报。因为个人仲裁流程太长，目前很多离职员工寻求集体仲裁。相对于个人仲裁，10人一组会优先考虑。
但即使仲裁成功，也很难拿到拖欠的工资。已经仲裁成功的宝能员工告诉未来汽车日报，龙华区的仲裁结果是宝能汽车支付员工工资和社保欠款，但逾期的年终奖不再发放。“仲裁过程中，宝能汽车拿出一堆审计材料，证明宝能汽车近两年亏损严重，不具备发放年终奖的条件。”
至于未发工资和社保，“虽然宝能汽车会承诺发工资，但实际上宝能没有钱发工资，公积金缴纳直接从宝能的账户里扣。但如果宝能账户没钱，总是显示支付失败。”
长时间的拉扯和等待让人疲惫不堪，有的人放弃了工资。一位从宝能汽车离职的员工无奈地表示，“仲裁没有结果只能打官司，但是打官司的过程太繁琐，难免耽误他的新工作。我怕拖欠的工资要不回来，新的工作也会受到影响。”
有些工厂还没完工就倒闭了。
宝能车坑了很多人很多地。
据未来汽车日报不完全统计，2017年至2019年，宝能汽车先后在杭州、昆明、广州、陕西、昆山、贵阳等地规划新能源汽车生产基地。六大生产基地总产能达到260万辆。
然而，超过200万的产能只存在于宝能勾勒的美好蓝图中。现实中，投入使用的恐怕只有Xi安工厂一期，规划产能30万辆，有的生产基地甚至还没建成就夭折了。
4月6日，云南省发改委发布关于删除“昆明宝能新能源汽车零部件生产项目”、“观致汽车有限公司(昆明)分公司建设项目”备案信息及投资备案文件作废的公告。
资料来源:云南省发展和改革委员会
云南省发改委表示，上述两个项目2018年备案后，项目单位逾期两年未开工建设，未通过云南省投资项目网上审批监管平台作出说明，也未撤回备案信息。被提醒后，他们并没有做出相应的处理。
知名地产分析师严跃进对未来汽车日报分析称，新能源汽车项目属于实体产业投资，可以带动当地就业，增加地方税收。即使项目遇到一些问题，当地政府也不会轻易叫停，而是会帮助其解决债务问题，减免税费。
云南省发改委“叫停意味着没有与宝能汽车合作的意向”，可见宝能云南工厂“无望”。
其实云南工厂只是一个缩影，宝能汽车在全国各地的生产基地都不容乐观。
宝能汽车Xi安工厂来源:未来汽车日报
“宝能的很多工厂在建设过程中拖欠了很多供应商的货款。由于Xi安政府提供的资源较多，Xi安工厂建设相对顺利，昆山、桂阳工厂(没有当地支持甚至)无法开工建设。”宝能汽车前财务人员告诉未来汽车日报。
目前只有Xi安工厂、PSA的深圳工厂和观致的常熟工厂具备生产能力，但后两家工厂并不生产宝能的车型。此外，根据宝能广州工厂承包商中建三局一公司2022年4月6日发布的微信官方账号文章显示，广州宝能新能源汽车产业园项目基础设施实体工厂已基本完工，正在全力施工后续装修厂房及附属工程。
因此，Xi安工厂和广州工厂成为宝能汽车的生命线。
未来汽车日报从宝能汽车获悉，宝能汽车旗下的优宝利品牌(主要是小型电动车)于今年下半年与两家新能源汽车销售服务商达成战略合作，已与其中一家服务商签订了5000辆的供货订单。
“优宝利的首款车型将在宝能Xi安工厂投产，计划今年年底量产约3万辆优宝利汽车。“一位接近宝能Xi安工厂的人士告诉未来汽车日报，目前宝能汽车正在推进Xi安工厂的生产进度。”但是过程不是很顺利。Xi政府对宝能汽车没有期望，宝能只能靠自己推动生产。"
7月14日，宝能汽车官方微信官方账号发布的消息显示，优必选品牌南京地区经销商集体签约，布局南京、苏州、徐州等江苏省16个城市的经销渠道。上述经销商2022年共承销6500辆乌贝利汽车。
“宝能这么做是为了快速回笼一批资金，但这些订单回笼的资金有限，根本无法解决宝能的债务问题。”接近宝能集团的人士分析。
另一方面，即将竣工的广州工厂将承担宝能汽车宝品牌旗下车型GX16的生产任务。宝能官方计划GX16争取7月下线。
但现实中，“宝能拖欠了太多供应商的工程款，有的供应商把宝能列入黑名单。”宝能汽车某供应商负责人认为，目前宝能已经失去了供应商的信任，很难找到合作的供应商。“如果能预付一大笔工程款，可能会有供应商与之合作，但宝能估计拿不出这么多钱。”
地产商不能造车？
当初姚振华花钱大手大脚，吹嘘“每年100亿投资宝能”。不缺钱的宝能是如何一步步沦落到今天这样的田地，连供应商的货款都拿不出来的？
上述接近宝能集团的人士认为，宝能汽车的失败与姚振华的运作模式有直接关系。“他将房地产的思维机械地应用到汽车制造领域。房地产的思维是结果导向，赚快钱。但他忽略了汽车是一个回报周期很长的产业链。”
在造车方面，姚振华过于追求效率和规模。“他想快速研发出汽车，然后马上投入量产，这样就可以通过造车快速回血。”该人士认为，这也是宝能汽车从一开始就扩大产能、积极扩充员工的原因之一。
经过一次“买买买”的运作，姚振华迅速将宝能汽车打造成一个产能百万、规模两万人的造车帝国。然而，统治者的独裁统治和繁琐的审批程序也为帝国的崩溃埋下了隐患。
“宝能内部审批流程非常繁琐，完全不像一个造车新军的效率。”曾宝能在汽车财务部门工作的员工告诉未来汽车日报，汽车部门职能部门多，审批流程繁琐。“大单需要姚振华本人审批，授权严格控制”。
为增宝能汽车做市场推广的人士进一步透露，“50万以上的单子只有姚振华有决定权，中间还要经过层层审批。最多的时候一个单子需要近20个领导签字，所以宝能的业务进度不是很快。”
来源:视觉中国
比如在研发上，宝能的效率很低。“对于软件大数据模拟测试，前期需要进行机器测试，模拟各种用户的真实操作，但从审批到购买机器需要几个月的时间。”宝能汽车深圳软件研究所的员工抱怨说，没有机器做模拟测试，软件R&D团队的进度停滞不前。
这与其他新生力量加班加点赶进度形成鲜明对比。
前期的大规模扩张让宝能汽车承受了巨大的资金压力。一位接近宝能集团高层的人士向未来汽车日报透露，由于前期拿地建厂、R&D投资等大量资本支出，宝能汽车的资金链在2019年左右已经不堪重负。
“当时宝能集团被迫调动其他板块的资源来维持汽车板块的运营。慢慢地，其他业务部门开始出现资金压力。”上述接近宝能集团的人士表示。
2021年11月，姚振华在宝能内部发了一封公开信，他在信中承认，“从2016年我们下定决心向高端制造业转型开始，我们已经在整个汽车产业链投入了超过500亿的自有资金。再加上当前疫情和宏观调控的影响，我们在资金流动上遇到了暂时的困难”。
“宏观调控是指国家不断加强金融监管。2017年以来，由于监管加强，宝能集团旗下的钜盛华、前海人寿也出现融资困难。”上述接近宝能集团的人士透露。
外部输血无望，宝能汽车自身造血能力提升缓慢。
乘联会数据显示，2019 -2021年宝能收购的观致品牌销量分别为2.27万辆、1.24万辆、4883辆，销量大幅下滑。到目前为止，宝能汽车自主生产的车型还没有投放市场。
无奈之下，宝能不得不缩减团队规模。但宝能汽车内部有员工认为，2021年宝能掀起的大规模裁员已经彻底将其推向深渊。
“裁员通知是春节前发的。宝能汽车总部倾向于裁掉大部分中层领导和基层员工。因为中层领导的工资比较高，裁掉这些人可以有效减轻经营负担。”宝能汽车职能部门的一位员工说。
此举的直接后果是“中层管理缺失，项目难以推进。”宝能汽车深圳研究院大数据相关工作人员告诉未来汽车日报，由于缺乏中层管理作为整体桥梁，基层员工不得不向上级领导汇报。
据该员工介绍，2021年，宝能深圳研究院约有500名员工，由院长和3名项目负责人管理。“三个项目负责人分别负责智能车联、智能驾驶、智能驾驶舱。砍掉中层管理后，每个项目100多名员工直接向上级项目负责人汇报，给项目的推广和沟通带来很大障碍。”
“如果宝能前期扩张规模小一点，生产节奏快一点，不可能说现在已经有宝能的车在路上了。”接近宝能集团的人士感叹道。